131醫療日誌
夜歸
將所有的鐵門拉下,謝以萱在拔出鑰匙後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走出店家後張望觀察了幾下四周。現在臨近深夜時分,周遭商家幾乎都已關燈歇業,路燈微光照映的街道上,連一個路人行走的蹤跡都沒發現。
今日晚上來了比意料之外還要多上數倍的客人,其中還有幾十位學生舉辦的大型聚會,讓輪值晚班的幾名工讀生花上許多精力與時間進行善後工作──謝以萱側頭看著手上一袋還散發著熱氣的食物,那是店長為了感謝自願留守到最後的她,利用了剩餘食材做出的手工披薩,簡直就是個比正餐還要豐富許多的超值宵夜。 月底將近,為了節省油錢所以沒有騎車前來打工,看來得走快一點才不會讓店長好心準備的宵夜因為冷掉而喪失原本的美味。 被外套內的微弱震動吸引了注意力,謝以萱掏出了調到震動模式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熟悉的名字與電話號碼。 「喂?衝啥?」 「是我啦,這麼兇。」 「有話快說,我今天沒騎車來,只想趕快回去睏。」 「妳車壞了喔?什麼時候壞的?」 「沒錢加油啦!今天不是才漲2毛?真是夭壽貴。」 「那我開車去接妳好了,剛好在附近晃,昨天調漲前也把油箱加滿了。」 「好呀,等等回去請你吃宵夜。」 聽著話筒傳出的歡呼聲,謝以萱沒好氣的笑了一下,打算走到比較顯眼的地方等待友人到來,卻在抬頭的同時看到了不尋常的黑影。 「等下再打給你,先掛。」輕聲交代著,沒有等到對方回應就結束通話,謝以萱從背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伸縮長柄傘藏在外套裡頭。 路燈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可疑的身影,踩著搖晃不穩的步伐,漫無目的的步行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行走時還不時發出著意味不明的囈語。 看起來不像是半途來搶劫的──醉漢嗎? 稍稍放鬆握住傘柄的手指,謝以萱慢慢的往後退去,打算回到店旁繞路從另一側離去,一個沒有注意,鞋底踏上了落葉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響。 就像是拉開了炸彈的引信。 原本還在街道上蹣跚漫步的人影,像是終於看見了尋找已久的目標,踩著奇異卻迅速的腳步往她的方向拔腿奔來,毫無規律的跑步動作,上身隨著奔竄而隨意擺盪的雙手像是無用的附屬品,而非身體必須的一部份。 將傘柄拉長護在胸前,謝以萱一邊壓低身形一邊開口大喊:「不管你想要搶劫、勒索、搭訕還是來當強暴犯,不想被打成豬頭連你爸媽都認不出來就快點滾開!」 人影不但沒有減緩腳步,反而加快了前進速度,就像是遭受到刺激一樣的亢奮不已,越發清晰的喘息與呻吟讓謝以萱不禁感到寒毛直豎,連一開始準備的威嚇都放棄了,雙手握緊了做為武器的長柄傘,毫不猶豫的直接往來人喉頭搗去。 鐵製傘柄強力撞擊肉體發出了沉悶頓聲,受到了傷害卻沒有停頓反應,來人的動作只是僵了一下,隨即握住雨傘的另一端,甚至要抓起她持傘的雙手,力氣大得超乎想像。 彎腰一腳踢在膝蓋骨上,趁著對方因為衝擊而軟倒的同時扯回雨傘往後退去,謝以萱抽身後不是繼續攻擊,而是拔腿就跑。 瞬間的近身對峙中,藉由燈光照明謝以萱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長相,穿著醫院病服的中年男人,死白到不似活人的皮膚零落散布著紫紅色的屍斑,剛才在脫身時不小心接觸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徹骨,餘光一撇,男人手上還繫有代表生命逝去的環帶。 那已經不是她能單獨對付的角色。 從耳邊呼嘯的風聲中聽見對方再度邁開步伐,謝以萱不禁咒罵了一聲。 「幹!看到鬼!」 對方的速度很快,快得幾乎不像死人該有的活動力,謝以萱不用回頭都能知道,他一分一秒都在逐漸縮短兩人間的距離──總有一刻會被追上的,或許再過十秒就會了,但還不能停下來,只要趕快走到大路上,或許還有機會擺脫掉這纏人的怪物。 冰冷的手指撫上後頸,帶著輕喘吐息。 「靠北呀!你生前是個變態嗎!」倒抽了一口氣,謝以萱轉身避開觸碰,雨傘一劃直接往對方扭曲猙獰的臉龐使勁揮去,衝擊力道拉扯著僵硬的肌肉露出死白的內裡,無法維持重心的男人狠狠撞上柏油地面,不斷的抽搐抖動,掙扎著四肢卻無法再度站起。 弱點是在腦部嗎? 按著起伏的胸口調節呼吸,謝以萱將沾上不明液體的雨傘往柏油路上隨意擦碾幾下,看著男人不能動彈之後,快步離開往大街走去,一出巷口後便迎來了更加明亮的燈光,雖然行人依舊寥寥無幾,但馬路上還有幾部零星來往的車輛。 停在人行道旁的轎車對她按了聲喇叭。 「老謝!」 搖下的窗戶內探出熟悉的面容,開車前來的A仔露出有些擔心的表情。 「快點走。」關上車門,看著手上的長傘,想起了剛剛發生的纏鬥,謝以萱還有些感到驚魂未定。 「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這麼喘?」 「先離開,回去我在跟你──幹!」 邊說著話轉過頭來,謝以萱突然拉高音量爆出粗口,一手按下駕駛座的椅背按鈕一手拿起手上的塑膠袋扔向窗邊出現的身影,是剛剛倒在巷口的男人,雙手緊緊的抓著窗戶直盯著車內的兩個活人,臉上僵直的表情看似面露發現獵物的微笑。 「靠北!什麼東西!剛剛那是什麼東西!」看著謝以萱攻擊之後急忙把車窗關上的慌張動作,A仔趕緊將椅背調回原位,握好方向盤後踩下油門。 轎車駛離的時候,輪胎還隱約碾壓過了什麼柔軟的物體。 「……殭屍。」拉著安全帶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著,謝以萱吐出了近日在BBS上不斷出現的熱門名詞──還沒有經過任何證實的傳言,而她剛剛活生生的驗證了它們的存在。 A仔沉默的駕駛著車輛,方向盤上的雙手有些緊繃。 「要打給會長嗎?」 「對。」 「對了,我的宵夜咧?」 謝以萱不冷不熱的看了他一眼。 「剛剛拿去餵殭屍了。」 《完》 |